“刚吃好晚饭,怎么就没了?”“别提了,我饭没吃,一直刷手机,也没抢到!”
这几天,许多微信群里都有家长在抱怨“手慢无”,抢不到热门公园夜游活动的名额。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7月11日了解到,上海植物园、辰山植物园、上海滨江森林公园等公园7月12日的夜游活动均已预约满额。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上海一批公园陆续推出夜游活动,内容以自然科普导赏为主,在一片叫好声中,对于夜游活动能否兼顾游客体验与园内动植物“休息”的质疑,也从未停歇。
正在建设“千园之城”的上海,如何把握好尺度,找到人与自然的“最大公约数”,考验能力水平。
节制
“我们不打招呼就到别人家里做客,是不是要懂礼貌?大家现在熄灭头灯!”离萤火虫集中栖息区域还有十几米,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科普工作者高洁转头示意家长和孩子进入“黑夜模式”——20多人只靠领队的手电筒照明。
这样做,能让人适应黑暗,容易发现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更重要的是保护萤火虫。萤火虫以闪烁的发光器来吸引异性,人造光源污染会严重干扰萤火虫的求偶信号,使其繁殖效率大打折扣,进而导致种群数量锐减。
高洁告诉记者,人工光源是园方夜游活动的管控重点,发给游客的光电设备可以调节亮度、控制亮度上限,不允许游客使用有强闪光功能的拍摄设备;高亮度的专业灯具只有领队能携带,判断不会影响生物的前提下,短暂地直射观察对象。
近几年为了更好地保护萤火虫,上海滨江森林公园夜间闭园后关闭主入口通往萤火虫栖息区域的所有路灯。
孩子们,关头灯啦! 来源:上海滨江森林公园
黄脉翅萤翩翩起舞。 来源:上海滨江森林公园
减少夜游活动对公园“夜精灵”的打扰,时间安排上也有讲究。
上海植物园高级工程师郭江莉介绍,经过多年实践,今年每场“暗访夜精灵”活动的时间控制在18时30分至20时45分。
“这样能错开多数夜行性动物的主要活动时间盛鹏优配,同时兼顾夜游效果。”郭江莉拿刺猬举例,她们发现上海植物园内的刺猬一般在晚上八九点“露头”、九点后更加活跃,有一次晚上十点发现六七只刺猬成群出来遛弯,如果夜游时间安排得偏晚,人群会惊吓到它们,安排得太早又不容易见到,所以,18时30分至20时45分这个时段“恰到好处”。
近年来,上海多座开展夜游活动的公园似乎达成了“默契”,仅在暑期(6月至8月)的周五晚上或周末推出夜游活动,一年活动场次控制在二三十场,每场人数控制在40人以下。
尽管增加夜游活动场次、名额的呼声很高,但园方都很“节制”,表示活动安排都事先经过充分评估,根据公园的地理条件和接待能力来确定,还要考虑到接待量是否会对园内动植物造成影响,希望大家理解、体谅。
刺猬。 来源:上海植物园
带教老师通过灯诱吸引昆虫停留在白色幕布上,用试管采集后给孩子看,夜游活动后再放归自然。 来源:上海植物园
家底
即使将夜游活动管控到极致,客观上还是会影响园内动植物。夜游活动若要可持续,就要在生态“家底”上动脑筋,“家底”殷实了,动植物持续繁衍生息,才能抵消掉人类持续“打扰”产生的负面影响。
“不要低估人类活动的负面影响,脆弱的萤火虫就是例证。”郭江莉表示,和2022年“大年”相比,随着人类活动明显增多,近三年萤火虫的虫况稍弱,今年入夏后,她几乎每晚都在园内溜达,每晚黄脉翅萤的数量在十几只至四五十只不等,2022年相同时段内,最多的一个晚上可见到几百只黄脉翅萤。
业内人士坦言,如果不是这几年的精心呵护,或许萤火虫的数量会更少。近年来,上海植物园在记录到较多萤火虫的区域设立了保育区,采取“无为而治”的养护方式,即非必要不开灯、不打扫枯枝落叶、不除草、不打虫药。
这其中,不打扫枯枝落叶、不除草的作用比较容易被轻视,尤其是在优先服务市民游客、需要保持整洁美观且稳定景观效果的公园。
其实,枯枝落叶是萤火虫的“卧室”,它们自然降解后形成的腐殖层能为其提供庇护所。雨季潮湿环境下,这里还能吸引蜗牛、蛞蝓、淡水螺等萤火虫的“口粮”。
萤火虫夜间起舞,叶片上的两只萤火虫,左边的是体形较小的黄脉翅萤,右边是雷氏萤。 来源:上海滨江森林公园
黄脉翅萤。 来源:辰山植物园
“无为而治”让大自然赢得了喘息之机,一些意外之喜不时出现。2023年9月上海植物园北区开放后,宽阔的湖面和精心营造、维护的生境吸引了大批“精灵”前来定居。比如镜面虎甲,在湖区的生态驳岸上,最密集时一平方米能见到十几二十只。又比如小䴙䴘和黑水鸡,清晨时,保洁员看见它们成双结对地从芦苇丛深处飞出来,似乎已筑巢多日。
郭江莉说,前几年发现的久违的竹节虫、饰纹姬蛙也是类似情况,要么是长期“潜伏”,要么是随着园林项目中移植的植物“搬家”而来,无论是哪种可能,生态环境的改善、稳定都是必需条件。
据透露,上海植物园正在给日渐壮大的蛙类家族打造新家园,主要举措包括净化水体、沟通水系、营造缓坡和池塘、种植沉水和浮水植物等。
上海自然博物馆生态学博士谢汉宾表示,“大江大河”未必是两栖类的乐土,对蛙类而言,其栖息地内应根据地势高低设置水面适中的若干池塘,彼此相连,形成梯度,确保水体的流动性,池塘中最好有生态岛或种植大量沉水和浮水植物,为蛙类提供停歇附着物以及觅食场所。遇到干旱炎热的天气,定期打开的喷淋系统还能防止池塘晒干成为“孤岛”。
此外,栖息地内河道坡岸的坡度不宜超过30°,坡岸最好是泥质地,否则蛙类跳入河道后上不了岸,不利于区域间种群的扩散、交流。
竹节虫,一度被认为“告别”了上海植物园,近年来又重新现身。 来源:上海植物园
饰纹姬蛙,体形极小,体长仅约2厘米,身体近似菱形,灰褐色,背部有对称排列的灰棕色斜纹,常聚集在水边鸣叫,叫声非常洪亮,明显超过上海其他几种本土蛙类。 来源:上海动物园
提升
持续火爆的公园夜游活动,还有很多提升空间。
深耕自然教育领域的上海禹悦水生态资源保护与发展中心负责人战丽认为,尽管沪上多座公园组织开展自然科普夜游活动的经验十分丰富,但大多是由公园管理方发起和负责,没有完全的市场化,容易受到体制机制的限制,“步子迈不开”,持久的吸引力有限。
比如,有些公园位置较偏远,周边食宿配套不健全,只能吸引周边居民来参加夜游活动,即使他们来了,也只能“从短计议”,活动时间不宜过长、内容不够丰富,导致游客体验感较差;想在园内提供帐篷过夜并提供餐饮服务,要向相关部门申请报备,经常受到天气影响或出于安全等方面的考虑而不被允许。
“自然教育要在孩子心中生根发芽,需要持续让孩子与自然产生连接,仅靠一两次夜游活动是远远不够的。”战丽表示,“快餐式”的自然教育形式大于内容,如何引入市场机制,充分拓展“公园+自然教育”的服务功能,是要深入思考的问题。
孩子们参观松江叶榭獐极小种群恢复与野放基地后,给獐画的拟人画像。獐变成人会是什么样子,每个人展示了自己的想象。 李茂君摄
上海首个麋鹿野放栖息地内,科普馆展示麋鹿知识和参观者留下的手工作品。 陈玺撼摄
“自然教育并不是完全独立于学校教育的新东西,好的自然教育能够更好地塑造孩子的性格,训练收集处理资料的能力,形成自己的判断,培养同理心和社会责任感。”辰山植物园科普教育部部长王西敏认为,全社会对自然教育的重视度还不够,倒不是说去参加夜游活动才算接受自然教育,家庭、社区、学校都可以创造条件,引导孩子在了解生物多样性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自然教育的载体并非只有学校和公园绿地,近年来,上海植物园、辰山植物园等公园与社区合作,将自然科普教育活动送入有条件的社区,让市民游客不必都涌入公园才能夜游,同时,开通线上直播,进一步满足市民对公园夜游活动的需求。
王西敏表示,上海在大力推进公园绿地、绿道、生态廊道、森林等生态空间建设的同时,要埋下一些生物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伏笔”,为野生动植物的繁衍生息创造有利条件,它们最终将成为撬动全民树立科学自然观的关键支点。
在新泾苑小区里的中泾生境花园,华东师范大学生物多样性调查团队的老师带领居民观察记录传粉昆虫。 陈玺撼摄
上海植物园自然教育中心是中心城区公园内为数不多的自然教育中心,周边居民有了随时在“家门口”参与生物多样性活动的积极性。 来源:上海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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